《巴拉德》：美人如名将，人间( jiān)见白头

2017年7月18日，作家迈克尔·康奈( nài)利在61岁生日到来前三天( tiān)，出版了第30部小说 《深夜秀( xiù)》（The Late Show） 。

但令他的读者和评论界( jiè)惊讶的是，这本书的主角( jiǎo)不是曾为康奈利带来过( guò)巨大声誉的林肯律师或( huò)博斯警探，而是一位年轻( qīng)的女性警探 雷妮·巴拉德( dé) 。她在博斯所在的洛杉矶( jī)好莱坞警局值夜班，这也( yě)是书名“深夜秀”的来历。

（2011年( nián)马修·麦康纳主演的《林肯( kěn)律师》）

（《博斯》是亚马逊最长( zhǎng)的原创剧集，共有七季，在( zài)2021年完结后还出了三季衍( yǎn)生剧《博斯：传承》）

三天后，康( kāng)奈利在生日当天向媒体( tǐ)宣布，自己将创作一系列( liè)以巴拉德为主角的小说( shuō)，其中也会出现“博斯系列( liè)”里的一些角色。

尽管又过( guò)了一个星期，由“博斯系列( liè)”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开始( shǐ)拍摄第四季，而在这之后( hòu)，康纳利差不多以一年一( yī)本书的速度（即使是在新( xīn)冠疫情爆发后）进行写作( zuò)——这一切似乎都表明，作家( jiā)本人和“博斯”这一IP活力尚( shàng)存，但康奈利在接受采访( fǎng)时却说，自己另起炉灶、塑( sù)造巴拉德这一全新角色( sè)的原因，是老了。

（康奈利（左( zuǒ)一）和《博斯》系列的两位主( zhǔ)演，摄于2019年《博斯》第六季片( piàn)场）

康奈利口中的“老”，绝非( fēi)是指精力不济或江郎才( cái)尽，而是“博斯系列”已经出( chū)了二十多部小说，一方面( miàn)读者或许会对黑色（Noir）风格( gé)的硬汉派作品感到审美( měi)疲劳，另一方面，他笔下的( de)哈里·博斯在设定上比康( kāng)奈利还要大六、七岁，早已( yǐ)到了退休的年纪。

（在小说( shuō)里，博斯出生于1950年，电视剧( jù)则改成了1967年）

虽然巴拉德( dé)是为了接班博斯而诞生( shēng)，但关于她的故事却颇为( wèi)特殊，因为她是康奈利漫( màn)长的写作生涯中唯一有( yǒu)现实原型的主角。

巴拉德( dé)的灵感来源是 米茨·罗伯( bó)茨 ，她的个人经历或许比( bǐ)小说还要精彩。

（米茨·罗伯( bó)茨（左）与《博斯》里饰演女警( jǐng)的演员）

在当警察之前，罗( luó)伯茨是一家餐厅的酒保( bǎo)兼经理，也是位真实罪案( àn)发烧友。她的顾客里不乏( fá)有下班后想来吃点东西( xī)或小酌一杯的警察，她同( tóng)他们聊得很是投缘。

（米茨( cí)·罗伯茨（左一）、巴拉德的扮( bàn)演者Maggie Q（左二）、康奈利（右一））

有( yǒu)一次，罗伯茨对警察们说( shuō)，她想要追捕连环杀手，并( bìng)亲自与这些“捕食者”（predators，指他( tā)们像动物捕食猎物一般( bān)夺人性命）对话，一位相熟( shú)的警察建议她换个职业( yè)。

从此，洛杉矶少了一个热( rè)情风趣的调酒师，多了一( yī)个堪称传奇的警察。

最初( chū)，罗伯茨负责处理圣费尔( ěr)南多谷地的帮派犯罪，后( hòu)来被分配到兰帕特分局( jú)（Rampart Division）上夜班。上个世纪末，这个( gè)分局的一些腐败警察与( yǔ)犯罪分子同流合污，结伙( huǒ)盗窃、抢劫、贩毒，甚至滥杀( shā)无辜，并利用职位之便掩( yǎn)盖罪行。

（《巴拉德》第八集，巴( bā)拉德向她的警监提到了( le)此事）

直到1998年，黑警们才陆( lù)续被人揭发，调查持续了( le)两年，牵扯出了70余名警员( yuán)、推翻了100多起已经结案的( de)案子。2002年，以这起骇人听闻( wén)的事件改编的美剧 《盾牌( pái)》 在福克斯有线电视台一( yī)经播出即引发热议，收获( huò)了超高的收视率与口碑( bēi)。

2000年，当兰帕特分局的惊天( tiān)大案尘埃落定之际，通过( guò)了侦探考试的罗伯茨调( diào)到了整个洛杉矶警局最( zuì)精英的部门抢劫与凶杀( shā)组（Robbery Homicide Division，简称RHD）。

洛杉矶的RHD建立于( yú)1969年，罗伯茨却是第一批进( jìn)入这个小组的女性，她在( zài)那里遭遇了极度严重的( de)性别问题。尤其是在得知( zhī)罗伯茨曾做过调酒师后( hòu)，那些老资历的同事会轻( qīng)佻地对她说：“嘿，宝贝儿，过( guò)来。

（《巴拉德》第六集）

处于这( zhè)样的环境下，言语上的调( diào)笑很快变成了公然的歧( qí)视与骚扰。在罗伯茨之后( hòu)，也有别的女警加入RHD，但她( tā)当时的警督却断然拒绝( jué)了新人，理由是“我有我的( de)女的了。”即使到了2019年，她的( de)搭档蒂姆·玛西亚仍记得( dé)罗伯茨不止一次地 “在一( yī)堆粗俗的评论中游泳”。

（《巴( bā)拉德》第五集，在剧中，巴拉( lā)德和另一位女警都遭到( dào)了同一个警察的侵犯，但( dàn)当她们想举报对方时，却( què)发现在RHD里举目无援）

除了( le)警察外，蒂姆·玛西亚还有( yǒu)一个身份，那就是“博斯系( xì)列”的技术顾问。迈克尔·康( kāng)奈利在工作时，偶尔会向( xiàng)他咨询请教，以保证一定( dìng)程度的真实性。

在蒂姆的( de)介绍下，罗伯茨与康奈利( lì)在一家牛排馆共进早餐( cān)。

（蒂姆·玛西亚和罗伯茨）

说( shuō)来有趣，其实在见面之前( qián)，罗伯茨就已经是康奈利( lì)的书迷，还曾在《博斯》中客( kè)串过。不过直到《深夜秀》一( yī)书开始宣发时，她才知道( dào)自己成了作家的缪斯。

（《博( bó)斯》第一季第三集，罗伯茨( cí)本色出演）

两人相谈甚欢( huān)，罗伯茨将她的经验、经历( lì)倾囊以告，康奈利也捕捉( zhuō)到了真实和虚拟两位女( nǚ)警最重要的共同特质： 凶( xiōng)猛（fierce） 。 在RHD，无论同事还是罪犯( fàn)，男性的数量都远高于女( nǚ)性，凶猛是她们在此立足( zú)的必需品。

2018年，在“巴拉德系( xì)列”的第二本小说《黑暗圣( shèng)夜》（Dark Sacred Night）中，康奈利借博斯之口( kǒu)评价道：“你有那东西，也许( xǔ)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 gè)有。你脸上有刀疤，但没人( rén)能看到。那是因为你凶猛( měng)，你一直在努力。” （You have that thing. Maybe one in one hundred have it. You’ve got scars on your face but nobody can see them. That’s because you’re fierce. You keep pushing.）

（《巴拉德》第( dì)一集，和罗伯茨一样，巴拉( lā)德也热爱水上运动、喜欢( huān)养狗。有意思的是，罗伯茨( cí)曾收养过一只因车祸而( ér)只剩三条腿的小狗，为它( tā)治疗的兽医对她说，自己( jǐ)可以收她很少的医药费( fèi)，前提是她要把它取名为( wèi)“博斯”）

凭着这份强悍与锐( ruì)利，罗伯茨不仅赢得了局( jú)里的尊重，还实现了她当( dāng)警察前的愿望。2012年，她通过( guò)一桩陈年旧案，成功抓到( dào)了美国历史上杀人数量( liàng)最多的连环杀手塞缪尔( ěr)·利特尔。

利特尔是典型的( de)厌女者，他专门挑选社会( huì)上的弱势女性作为目标( biāo)，要么是妓女，要么是跟他( tā)身世相仿，出生于南方、被( bèi)家人抛弃的黑人。

（《巴拉德( dé)》第八集，剧里的连环杀手( shǒu)也是个厌女分子，他的受( shòu)害者都是在生活中取得( dé)了突破的进步女性）

利特( tè)尔案不但是罗伯茨职业( yè)生涯的高光时刻，更是她( tā)对长期以来，仅仅由于身( shēn)为女性而受到不公待遇( yù)挥出的一记凶猛的反击( jī)。

当选择巴拉德的演员时( shí)，康奈利和其他主创只用( yòng)了不到20分钟，就敲定了Maggie Q。在( zài)她的眼神里，康奈利看到( dào)了酷肖罗伯茨的那股狠( hěn)劲与决心。

（《巴拉德》第四集( jí)，时隔多年后，又能看到Maggie Q的( de)飒爽英姿）

相较于《博斯》和( hé)其衍生剧《博斯：传承》，《巴拉( lā)德》一剧启用了全新的制( zhì)片、编剧和主演，只是十集( jí)看下来，虽然依旧情节扎( zhā)实、人设坚韧，却仍不免生( shēng)出老了的感慨。

这里的“老( lǎo)”，也绝非是指红颜易老、美( měi)人迟暮。“博斯系列”的第一( yī)本书出版于1992年，那时DNA技术( shù)还远不成熟，侦探们各自( zì)为战，随身带着BP机、在打字( zì)机上记录案件。《博斯》第一( yī)集播出的2014年，指纹、监控、DNA等( děng)物证已是定罪的主要手( shǒu)段，等到了2022年的《博斯：传承( chéng)》，博斯的合作伙伴里还有( yǒu)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简直( zhí)有些机械降神的黑客。

（《博( bó)斯：传承》第二季第十集）

而( ér)巴拉德更是招募了一支( zhī)由志愿者、实习生和后备( bèi)警员组成的破案小分队( duì)，属于独狼硬汉的时代一( yī)去不回。

（《巴拉德》第一集）

剧( jù)内如此，在剧外，康奈利在( zài)“博斯系列”中写到的多家( jiā)餐厅因为疫情等缘故相( xiāng)继倒闭。《博斯》里的常驻演( yǎn)员 兰斯·莱迪克 也于2023年因( yīn)心脏病离世。

（兰斯·莱迪克( kè)最后一次出现在《博斯：传( chuán)承》第二季第十集）

因此，在( zài)《巴拉德》里再次看到《博斯( sī)》里的老角色出现时，不由( yóu)得更令人叹息“风月无情( qíng)人暗换”。

（《巴拉德》第九集）

尽( jǐn)管人事无常，但美国警察( chá)的执法问题似乎毫无变( biàn)化。从1991年的罗德尼·金到2020年( nián)的乔治·弗洛伊德，日光之( zhī)下也并无新事。

《巴拉德》里( lǐ)的黑警案和连环杀人案( àn)，其实都能在《博斯》里找到( dào)类似之处，就连它的结尾( wěi)，也像极了《博斯：传承》的第( dì)三季：巴拉德和博斯都被( bèi)警方怀疑谋杀了自己的( de)仇人。这也导致从整体上( shàng)看，这部剧显得有些老套( t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