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谁的启示》由奈飞出品,同名网络漫画改编,《地心引力》(2013)导演阿方索·卡隆监制,《釜山行》(2016)导演延尚昊执导,《请回答1988》柳俊烈主演,这样一个混搭组合得到的评价却不尽人意,剧光社只有5.5分,为延尚昊5分序列再添一笔。延尚昊的发挥像极了过山车,在8分和5分之间剧烈动荡,没有中间值。作为专注奇幻惊悚类型作品的导演,脑洞大节奏飞的设定注定口碑两极分化。
本片是韩片擅长的罪案题材,两明一暗三条线索平行推进,在导演的把控下影片节奏紧凑,大开大合,但确实留下了不少逻辑和细节漏洞,过于主题先行导致结尾强行扣题也损害了观感,但得益于出色的美术摄影和饱满的幻想元素,整体依然是部娱乐性较强的类型片。
心理学家的一段话点破了本片主题:“人生中的大多数悲剧,是由我们无法控制的各种情况造成的。恶魔和怪物之类的东西,是人类为了给自己辩解而创造出来的。”
三位主角各有各的心魔。
教会牧师成珉灿(柳俊烈 饰)正在被妻子出轨和地区主教竞争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儿子的突然失踪让他把目光投向刚认识的权阳来,权阳来的电子脚铐证明他是刚释放的性犯罪者。成珉灿开车跟着权阳来进入了深山老林,争斗中权阳来摔倒昏死,此时成珉灿得知儿子是被同学家长带走了很安全,慌乱中成珉灿把权阳来尸体推下悬崖。
女警李妍惠(申铉彬 饰)一直关注着权阳来,她的妹妹李妍珠曾被权阳来囚禁凌辱,侥幸逃出后因为受不了网络上对权阳来的同情而崩溃自杀。李妍惠一直被妹妹的阴魂纠缠,想让她替自己深渊。成珉灿儿子的失踪是虚惊一场,但另一名常去教会的女孩申雅英确实失踪了,调查过程中她既怀疑权阳来,也发现成珉灿有些蹊跷。
权阳来曾被继父虐待十几年,心理学家李洛星庭审时是专家证人,他从不幸的成长期造成的扭曲对权阳来进行了剖析,这些信息通过媒体曝光后引起公众对权阳来的同情,间接导致了李妍珠的自杀。电影对他的内心交代很少,基本成为工具化角色,申雅英到底有没有被他绑架也一直保持着悬念。
本片刻画最成功的就是成珉灿,沉重的家庭和事业危机叠加狂热的宗教信仰,让他时常感受到“神的旨意”,雷电投射在悬崖上形成的脸部侧影,白云遮住阳光形成的天使投影,鬼使神差发现权阳来下落,囚禁权阳来的废弃仓库墙上的数字对应圣经段落,他认为是自己才是神在人间的使者,神在一步步指引他发现罪恶,追逐罪恶,并最终消灭罪恶。柳俊烈成功呈现了一个普通牧师在多重压力下逐渐歇斯底里的过程,有许多表演的高光时刻:本已失去希望又峰回路转得到任命机会时,大悲大喜骤然来袭的木然和压抑的狂喜;绑走权阳来又回到教会佯装无事带领教众一起祈祷时,犯罪后的紧张和试图说服自我的疯狂;与妻子车中对质逼迫妻子承认出轨时,人性、信仰、道德的三重博弈最终化为一场向神的忏悔,这场简单的对话戏通过精妙的摄影剪辑和调度拍得惊心动魄,张力十足。
权阳来当晚并没有死,带着重伤爬到一家疗养院,第二天成珉灿送妻子来疗养院参与义工活动,得知疗养院收留了一个伤者。成珉灿意识到权阳来还活着,马上设法把权阳来带走并藏在一座废弃仓库,一直暗中观察的李妍惠很快找到了仓库并发现了权阳来,妹妹的鬼影呼喊着李妍惠杀了罪犯报仇,此时成珉灿返回。李妍惠恢复了冷静,但他已经无法控制疯狂的成珉灿,权阳来趁二人搏斗伺机逃脱,最后不慎坠楼死亡。
心理学家曾告诉李妍惠,权阳来“不是恶魔,他是人,一个残缺的人。想救申雅英,就要了解权阳来。”权阳来说他小时候一直被怪物殴打,他居所的墙上画着巨大的黑色眼睛,坠楼时他大喊“女孩被独眼怪物吃掉了”,李妍惠根据心理学家的指导,发现了权阳来心中怪物的真相,在最后时刻找到了申雅英。
执念让他们走火入魔,从始至终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被迫走上无法回头的路,成珉灿归咎于神,李妍惠归咎于鬼魂,权阳来归咎于怪物。他们需要用外物合理化自己的处境。
“启示”成为负罪感的收纳箱,善恶观的遮羞布,自我成全的许愿池。
原生家庭、心理障碍、犯罪频发,高度发达的社会另一面是弥漫的不安和焦虑,传统的神鬼信仰已经失去了庇护所的效能,甚至加剧了精神危机,脆弱的现代人似乎已经无路可逃。电影有着深刻的社会思考,多线叙事的结构也提升了影片的节奏和信息量,但忽略了剧情的合理性,所有人物都成为服务主题的零部件,本想寓教于乐的文艺作品成为夹生的说教宣传片。
电影最后,狱中的成珉灿用力擦拭着墙上“神”的侧影。他被困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囹圄中,绝望的困兽之斗。
心中空虚才会迷信虚空。
